2013年7月21日 星期日

回到那場起畫



樂隊演奏版Viva La Vida的音樂裡有一道細微的罅隙。這個裂縫的深度無止境,有點像陳年的藏酒,明明探不見底蘊,卻讓人心甘情願跌落的境域、一個陽光滲透的幽谷。

第一次聽真人演唱時情緒並沒多大的起伏,後來重聽,心境不同。會覺得這是一首很美,帶點了葡萄酒香的音樂。影片裡長笛樂手飛舞樂器上的手指、等待節段的其他樂手、指揮員亂顫的身子,瑣碎卻真實的邊邊角角。一個對自身突如其來的溫暖擁抱,有時候也許記憶或深或淺的區分就是這樣出來的。


時隔多日,卻依然感知到如今缺失的那部分靈魂,在離開的兩年後四分五裂的分別依附在不同的舊景裡,微緩滋長。當初確實沒料過。四年的樂隊生活,原來竟是時光為了給予日後藉此不帶遺憾地前往未知,而將它密實包裹住的禮物。接觸過單簧管,因氣不足而被納入長號組,卻與長號的緣分不深,僅短短一個月。後來加入敲擊組,單調的鼓音、一份在眾樂器裡屬程度最簡單的樂譜,卻是能讓人比其他樂手聽到更多不同的聲音。

有時在報章上看到什麼樂團的演奏會公告,總會憶起那段籌辦音樂會的日子,或是校慶運動會來臨前夕頻密的操步彩排。那些浸潤操場的汗水,都蒸騰而出往後獨有的氣息。仍然記得那套西服帽子和操步鼓的重量,還有屬於表演者短短十幾次的華麗表演——在喧嘩的慶典裡一而再地敲出表演的聲音。入戲與出戲只有一步之遙,我們卻把那一步無線伸延成忘卻自身形式與存在的沉醉,因為知道落幕後的寂寞是失去某些程度上放任的縱躍。至少對於一個表演者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安穩。

以為走了什麼,它卻其實一直都跟在身後。
真切的情感,從來都不是想像中的那樣。


後記:四年的時間並不長,值得特別註明的事蹟也不多,都是日復一日的練習。或許有一些故事是怎麼寫,也寫不斷吧,對於母校福育管樂團,數年前便已開始為她編織故事,相信這篇依然不會是故事的末句。


2013年7月18日 星期四

抓一些畫面


六點,微陽。
 
從商店走路回家,一聲稚嫩的“Hi Cina”無預警地傳送進耳蝸。轉身回望,在庭院裡戲耍,一個約莫五歲馬來男童匆匆忙忙跑到籬笆前向我招手,見我即將離去又喊“Bye Cina”。男童的笑容和眼神有一種自然,那是任誰在邁入十三歲以後就再也無力模仿的自然。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個原本就該肆無忌憚的成長。卻當自身真誠的表情,那種發自內心的微笑在時間耗損的下逐漸消散時,這把突如其來朝氣而爽朗的聲音,這聲粗糙淳樸的問候,在這個變更瞬間的環境反而更容易辨認。
 
看到一位已進入禿頭年齡的大叔融入中學生的圈子裡踢足球,看到行動不便卻仍堅持一拐一拐地牽著孫子散步的婆婆,看到一群小孩圍著一輛賣冰淇淋的摩托嘻嘻嚷嚷的。五分鐘的回程,本該沉睡在某一角落的昨日畫面一時間紛紛擠上了時光機來到眼前,然後被按上播放鍵。去往哪裡,與誰同行,在這時刻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
 
忘卻連續八小時課的星期三,聽著隔鄰唱機斷斷續續傳來的一曲夜上海,全然放鬆的星期四彷彿就此潛落在時間的河流之下,氣氛沉靜得幾乎失色。
 
喜歡這樣的星期四。




2013年7月10日 星期三

尋回


開齋節要到了,期末也近了。橫陳在中間的十二天假期,所有日常行程都默契似的同時亂成一地碎石。又恢復了往昔為了連串考試而抱著書本到深夜,卻在課間豢養睡眠的惡習。
 
凌晨溫書,有些事情總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然後敲開幾近封塵的門。
 
已忘了究竟是怎麼認識,只知道他不曾出現。虛擬模式裡的暢談,彷彿彼此可以隨時來隨時走。昨天清理存檔,翻到躺在一千多封裡頭寂靜地數著日子的它們。寥寥數言,一些無關的事,卻是用盡了一個散漫的凌晨。沒有預兆的,他出席了這場奇特的宴會,隨後又突兀的消失,彷彿一場大風吹來,所有的事都未曾畫上句點就被風刮走了,連迴聲都沒留下。後來轉身回到那個有一度像夢境般迷幻的虛擬世界,最後一句含義不明的對話,在許多個夜晚以後,忽然像光絲般清晰地被我翻譯。
 
三點。
他光著腳,打開了那扇門,從那個亮著燈的樓梯走來。
 
 
 

2013年7月4日 星期四

菁華浮夢

2013年育中華文學會文集

《菁華浮夢》 演唱:河圖
 
【一】
 
光默立影
枯萎的剪影蟄伏在遠方的季節
糜爛的誓言一潰成灰
奔走繁華               直至
另一個世界
遷徙進你的夢裡
 
 
 
【二】
 
離聲遠去
你從罅隙裡拖出一箱風的眼淚
幻想
與漫天閃爍的廢墟             對望
塵封的二月
 
 
 

問劍

《問劍》 演唱:董貞

 
將一首鮮紅的詩泅渡一場生死
野火騰起
引焚的秋
血脈中剝落了誰的靈魂
在這個鋪滿醉紅的季節,憔悴著
以火焰的名義
盟誓鍛造不流淚的詩句
回到那場夢的初雨
 
多久了
累了累了
我醉了
虛脫中驟然驚醒
罌粟的瘋狂裡流動著綿痛
意識穿過火焰
一種靜默的對抗
一種沉默的消逝
以不朽的炫目
毀滅繁華千年的思念
咬噬,風一樣空靈的孤獨
如果挽留
是倉皇後彌散的一捧灰燼
 
那夜,你的嘆息
被輪迴不滅的灼傷
隱退成一場疲憊的傳說
 
 
 
後記:因曲有所感觸才寫出這篇詩,題目與內容無關,主要響應文集主題。
 
 
 

2013年7月3日 星期三

返校

 
母校家長回校日那天特地回去了一趟,硬是湊來一份不屬於我的熱鬧。
 
今年又有一位資深的華文老師即將退休。沒和楊老師共事過,卻從參與華文學會的朋友得知他是一位對任何事都有著務必追求完美的嚴肅態度。十一點有考試,兩個小時的車程不能延誤,時間雖尚早卻僅可逗留半刻鐘,於是只能看到家長潮未盛與一片盡是四處來回走動、各個學會會員忙碌背影的回校日早晨。身份不同了,再也擠不進這個熱鬧卻相對地越來越陌生的畫面。文集推介禮開幕前夕,氣氛緊繃慌亂卻激情蓬勃,楊老師就坐在這個有些矛盾怪異的環境裡闔上眼睛,聽著音響所發出的音質,然後一再地作出糾正。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姿勢,每年一次。他用了近十年時間織就今天的育中華文學會,這一匹展現在這個輝煌時期的錦繡綾羅,卻在這個時候染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輕微落寞。從我的視野望去,看到的是耗盡全身精力與執著、一個逐漸遠去的背影,正閃爍著那簇為了學會而幾近燃燒至燭末的火光,然卻有很多人,忽略了該被挽留的這一瞬間。
 
 
 
多變的一年。
 
校地不夠,有棟積累了五十年曆史的舊樓在我們這一批畢業離校後就迅速被拆除了,聽說是要建一座共五層的新教學樓。在這前,舊教室裡千瘡百孔的天花板、硬鐵網取代玻璃窗的窗戶,明顯不知是哪個年代的標記、如坐監般高聳灰黃的牆壁,等等的,它隱忍地堅守了這麼多年歲月,我都還記得資料室裡那些無時無刻都在飄飛的灰塵味道,所有的事物仍然這麼鮮明,卻終究還是在我離校的短半年後,脆弱地從昨日的畫面裡徹底消失。
 
忽然發覺,這個母校其實藏有了很多的故事,可我至今所知道的卻只是:那些還沒有開始的故事,或正在開始的故事都未看到結局,我甚至都還未睡醒,就已經結束了。
 
29.6.2013